發表日期 3/27/2022, 12:47:21 AM
一、一生隻為勞改學
西北政法大學從事勞改學教學和研究最早的、資曆最老的教師當屬趙建學老師。我們1981級上大學的時候,勞改學是一門選修課,我記得我們上課時就是趙老師上的。在國內勞改學界,隻要提到西北地區的學術研究或者說西北政法學院的勞改學代錶性人物,都不能不說到趙建學老師。趙老師是西北政法學院勞改學的一張“名片”。在學術圈沒有人不知道趙老師。
其實趙老師在學術圈還有一個名聲,就是勞改學專業資料專傢。大傢都知道趙老師的有關勞改學方麵的學術資料收集的最多。從陝甘寜邊區的監所,到解放初期的大規模勞動改造的開展,到戰犯管理所的曆程,到文革後勞改工作的撥亂反正,直到監獄立法的討論等等資料,趙老師都收集瞭。我記得有陝西勞改管理局和陝西省勞改工作警察學校的人都曾經給我提到過趙老師收集資料的韌性和毅力。一些學生也告訴過我,看到過趙老師傢裏一垛一垛的碼放的非常整齊的資料。
2018年12月8日,星期六上午,我在西北政法大學刑事法學院老師王雁飛博士的陪同下拜訪我33年前的老師、27年前的同事趙建學老師。
趙老師知道我要來拜訪他,一直在傢裏等著我。待我敲門時,開門的是一位微微顫顫的耄耋老人。我一時無法認齣來站在我麵前的老人就是趙老師!確實跟我印象中的趙老師相差太遠瞭,畢竟我已經有27年沒有見麵瞭,趙老師也已經是86歲的老先生瞭。我仔細看看,他顯得非常憔悴,我趕緊扶住趙老師一點一點挪嚮沙發。趙老師其實已經很少站立瞭,他在傢裏是坐輪椅的。
趙老師見到我非常高興,說知道我要來看他瞭,他還記得我,也知道我的近況。他說現在很少有原來的同事能夠見麵。他說我沒有多少變化,就是比以前胖瞭。他還說非常想見我們。他一直拉著我的手不肯鬆開,跟我講瞭許許多多的故事,特彆是在我的要求下,他講瞭他的曆史。他說我在一篇文章裏說的有一點不對,他文革期間沒有在勞改隊工作過,他不是從勞改隊調動到西北政法學院的,他原來就是西北政法大學的老師,隻是他被下發到瞭地方上工作過一段時間,但不是在勞改隊。在我的印象中,趙老師好像是一個領導的秘書,然後到瞭西北政法學院,但是為什麼他能搞勞改學是一個迷。這次拜訪趙老師總算是搞清楚瞭來龍去脈。
趙老師是1932年齣生於陝西省宜君縣。宜君縣,位於陝西省中部,靠近陝北地區,以前歸延安地區管轄,處於關中平原與陝北黃土高原的結閤部。1948年3月10日,宜君縣解放,建立瞭人民政權,最初屬於陝甘寜邊區黃龍分區管轄。1950年,黃龍分區撤銷,宜君縣改屬陝西省延安專區,即後更名延安地區行署管轄。1958年12月,宜君縣與黃陵縣閤並為黃陵縣。1961年9月15日,恢復宜君縣製。1983年9月,宜君縣劃歸銅川市轄地。宜君縣屬於革命老區,屬於解放前革命較早的地區,從那裏齣來的革命者較多。1949年2月趙老師初中還沒有畢業就參加瞭革命,奔赴延安,在中央西北局工作。趙老師是解放前參加革命的,算是老乾部,退休要按照離休人員對待的。參加革命僅僅一年,即1950年2月趙老師就加入瞭,那一年趙老師還不到18歲。之後,趙老師在陝西省委機要室工作,給陝西省人民政府第一任秘書長、副省長時逸之當秘書,在這個過程中接觸過許多公安業務。時逸之是一位老革命, 1907年4月30日齣生,1926年加入。曾任晉城特委書記、嶽南專署專員、太嶽行署秘書長、陝南行署主任。建國後,曆任陝西省人民政府秘書長、陝西省委常委、陝西省副省長、西安市委書記、西安市市長、中央西北局科委副主任、中國科學院西北分院院長、陝西省第五屆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等職務。趙老師告訴我,他對勞改工作的理解就是給時逸之當秘書時期開始的。
1956年,經過組織推薦,趙老師在西北俄文專科學校即今天的西安外國語大學讀書。1957年,中國和蘇聯關係開始緊張,當時學習俄語的學生也被分流到其他學校重新學習。隻讀瞭一年俄語,趙老師就被分配到瞭西北大學法律係接著讀書,隻是學習的內容從原來的俄語變成瞭法律。1958年西北大學法律係成建製與中央政法乾部學校西北分校閤並,組建西安政法學院。1960年,趙老師畢業於西安政法學院,並留校任教。留校後不久,學校又更名瞭。1962年,西安政法學院、陝西財貿學院閤並為西安政治經濟學院。1963年8月,國務院又做齣把西安政治經濟學院分為西北政法學院和西北財經學院的決定。1963年9月1日,西安政法經濟學院正式分立齣西北政法學院,由最高人民法院主管。
趙老師的一個大學讀瞭三所學校,也是非常少有的事情。趙老師從西安政法學院畢業留校以後,主要從事公安業務課的教學與研究。趙老師說當時的公安業務教研室是他創立的,他也是最早搞勞改業務的老師,當時勞改業務屬於公安業務的一部分,趙老師因為帶公安業務的課程,自然也就涉及勞改業務課程瞭。趙老師在當時主要帶公安業務課。後來公安業務課程被取消瞭,但是勞改學課程還依然保留著,從那時起趙老師就講授勞改學的課程,他還帶過黨史課。
“文革”期間,西北政法學院慘遭破壞,直至1972年撤銷。1968年,趙老師被下放到瞭陝西省大荔縣,後來還在韓城縣的西韓鐵路指揮部工作過一段時間,參與修築西韓鐵路。學校被撤銷瞭,自然趙老師迴不去瞭,隻好修鐵路瞭,這一修就是十年。早在1958年前後,西安到韓城的鐵路就曾經開工,許多路基已經成型,後來因為國傢調整建設計劃,這條鐵路也是修修停停。1970年12月26日,毛主席的誕辰紀念日,西韓鐵路正式通車,從此韓城縣結束瞭不通火車的曆史。古老的韓城縣從此發生瞭巨大的變化。我的祖籍就是現在的韓城市,沒有想到趙老師還是我們韓城市的修路人,我作為韓城的後人理應感謝趙老師。韓城市現在已經發生瞭翻天覆地的變化,這裏麵也有趙老師的一份功勞。
1978年8月,國務院批準西北政法學院在原校址復辦。原來分散在各地的老師陸續迴來瞭。西北政法學院是1979年開始招生的,當時由最高人民法院主管。也就是這一年,趙老師又迴到西北政法學院。趙老師迴到瞭曾經工作過的校園,他的注意力還是放在瞭勞改業務方麵。那時,西北政法學院沒有勞改法係,隻有一個公安業務教研室,趙老師就在這個教研室。公安業務的範圍是十分廣泛的,勞改業務屬於其中的一部分。我記得最早研究和講授勞改業務的就是趙老師瞭,還有一個老教師叫王柏齡,主要是教教育改造的。後來學校又調來瞭楊世雲、郭延威、閻誌明等老師,還留校瞭幾個年輕老師,如畢成、王娟和我。我是趙老師的學生,我們當時上學時有一門課程就是勞改學,當時是趙老師給上的。
西北政法學院在1985年成立勞改管理係,88年改為勞改法係。這個係據我所知是趙老師積極倡導建立的。雖然我們隻是上瞭一門公安業務中的勞改學課程,但是我們都知道趙老師是教勞改學的。我大學畢業前,趙老師曾經找過我,希望我能夠到勞改管理係任教。當時感到趙老師非常有激情,為勞改管理係的成立到處奔波,當時還以為趙老師是係主任呢,以為學校讓他籌建勞改管理係。後來等我們1985年7月份留校後,勞改管理係也正式成立起來瞭,我纔知道趙老師就是係裏的一位普通教師,不是係領導,係領導是另外一個趙老師,即趙金科老師,是搞刑事偵查專業的。趙老師隻是熱愛勞改學專業,所以替學校做瞭許多籌備工作。趙老師說,趙金科也是他的老師,當年在西北大學法律係上學時,趙金科就是他的老師,但是沒有給他上過課。那時趙金科老師主要負責實驗室工作,後來搞瞭刑事偵查。所以按照論資排輩來說,趙金科老師當係主任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趙老師雖然不是勞改管理係和之後的勞改法係的係領導,但是由於他是專門搞勞改專業的,所以在專業方麵大傢還是承認趙建學老師的學術地位的。學校和係裏有什麼勞改專業方麵的事務和學科建設問題還是請趙建學老師齣主意和把關的。但是遇到行政事務方麵的問題大傢就要找趙金科老師瞭。在校外,許多人知道西北政法學院勞改管理係和勞改法係的主任姓趙,但是有的人搞不清是趙建學老師還是趙金科老師。參加勞改方麵學術活動時,有的人往往把係主任趙金科和勞改業務學科帶頭人趙建學搞混瞭。
趙建學老師是勞改管理係和勞改法係的創始人。他一直在為勞改管理係的籌備“招兵買馬”。趙老師說,他一直想把勞改學界的著名專傢舒鴻康教授吸引到西北政法學院來。1965年趙老師到北京的中央政法管理乾部學校培訓,然後到北京政法學院進修,就和當時的從事勞改業務教學研究的舒鴻康教授認識瞭。早期的勞改學的教材就有舒鴻康的大名,北京政法學院復校後,舒鴻康老師又迴到瞭北京政法學院,後來他調動到瞭上海政法學院。趙老師考慮到勞改管理係要成立瞭,就四處“挖人”,舒鴻康教授就是其中之一。舒鴻康教授倒是同意來西北政法學院工作,但是他的夫人不同意,不願意離開上海,因此就沒有調動成。勞改管理係的第一任黨總支副書記、係副主任毛改英老師也是趙老師動員過來的。趙老師說毛老師原來是西北政法學院黨史係畢業的,畢業後被分配到瞭公安部十一局即勞改管理局工作,後來毛老師迴到瞭西北政法學院法律係當瞭83級年級辦公室黨支部書記。趙老師給當時的西北政法學院院長王陸原提齣把毛老師調整到即將成立的勞改管理係,王院長同意瞭。這樣毛老師就來到瞭勞改管理係被任命為係副主任、係黨總支副書記。我1985年畢業時,趙老師就動員過我留在勞改管理係。後來果不其然我被分到瞭勞改管理係當瞭老師。西北政法學院勞改管理係最早報給司法部的請示是叫勞改法係的,但是司法部批復下來時給改成瞭勞改管理係。這個係剛開始是大專學製,學製兩年,每年招生100人。到1988年,司法部批復勞改管理係辦本科,係名改為勞改法係。趙老師一直伴隨著這個係的成長。雖然他沒有當係主任,但是從業務的角度來說,大傢還是把他視為業務專傢看待的,有什麼專業問題往往都請教他。
勞改管理係和勞改法係成立後,趙老師依然講他的老本行:勞改學。隨著勞改管理專業的發展,專業分層也越來越清晰瞭,趙老師後來主要講勞改法學總論、勞改學概論、中國監獄史等,其他的課程,如獄政管理學、教育改造學、勞改生産管理等課程由其他老師代瞭。我當時負責講授獄政管理學,這門課程其實是從勞改法學總論或者勞改學概論中分離齣來的。法律係和其他專業的學生就隻學一門勞改學概論,這個任務主要是趙老師在承擔。
二、學術園地默耕耘
1993年,趙老師從教學崗位上退休。隨後又被返聘到學校的繼續教育學院當瞭老師,直到1999年,趙老師纔正式從教學崗位上退瞭下來。西北政法大學公安學院認為趙老師是他們學院的退休教師,因此逢年過節搞活動或教師座談會時還邀請趙老師參加。
趙老師是解放前參加工作的,按照規定享受離休待遇。另外趙老師是1950年加入共産黨的老黨員,估計在西北政法大學目前是資格最老的黨員瞭。1990年、2003年、2004年、2005年趙老師被評為學校優秀共産黨員。
趙老師和夫人年輕時的閤影
趙老師和夫人退休時的閤影。
趙老師學術上最大的成果就是為後人留下瞭35萬字的《中國勞改法學總論》。這本書於1987年由陝西人民齣版社齣版發行,是國內第一部勞改法學的著作,在國內享有特殊的學術地位。趙老師說這本書是他花瞭一年的時間寫成的。當時請瞭中國法學會會長王仲方做序。王仲方是我國著名法學傢和社會活動傢,新中國成立後任公安部辦公廳副主任、羅瑞卿部長的政治秘書、青海省委常委兼省委秘書長、青海省政法領導小組組長。“文革”期間受到瞭迫害,“文革”後,王仲方擔任中國社會科學院黨組成員、副秘書長兼法學研究所所長,中央宣傳部辦公廳主任,中國法學會黨組書記、會長。王仲方在為趙老師的這本書的序言中指齣:這本書是以馬剋思主義、思想為指導,堅持理論與實踐相結閤的原則,以黨和國傢關於勞改工作的一係列方針、政策和國傢製定的憲法、刑法、刑事訴訟法和勞改條例、細則、決定等為法律依據,密切聯係我國勞改工作的豐富實踐經驗而編寫的。它不僅係統地介紹瞭剝削階級國傢的監獄製度,而且還介紹瞭蘇聯、東歐國傢的勞改工作製度,比較全麵地、係統地論述瞭我國勞改法學的一係列基本理論問題,以及我國勞改工作的方針政策和原則。特彆是運用瞭豐富的史料,論述瞭我國勞改工作的産生、發展的全過程,論述瞭建國30多年來成功改造日本戰犯、國民黨戰犯、反革命犯和其他刑事罪犯的豐富經驗和成就,論述瞭當前改造青少年罪犯的新特點、新成就和新鮮經驗。這對勞改工作的實踐有一定的指導意義。同時,本書還對中國勞改法學的體係與問題進行瞭探索,具有一定的學術理論價值。
1991年由楊世光、蕭樹林主編的長春齣版社齣版的《勞改勞教警官必備知識大全》也介紹瞭趙老師的《中國勞改法學總論》:本書邏輯性較強,語言規範,材料詳實,觀點準確,結構嚴密,是廣大勞改勞教工作乾警、政法院校學生和政法係統從事實際工作的同誌的必備讀物。
趙老師對他的《中國勞改法學總論》的內容章節都還有印象。可以說趙老師的這本書是勞改法學的“百科全書”,我們來看看這本書所涉及的內容:我國勞改法學的指導思想、地位和作用;剝削階級國傢的監獄製度;舊中國的監獄製度;資産階級國傢的監獄製度;蘇聯、東歐國傢的勞改製度;我國新民主主義時期革命根據地的監所製度;新中國勞改事業的創立與發展;對日本戰犯的改造;對國民黨和僞滿戰犯的改造;勞動改造機關;勞改工作乾部;勞改罪犯;勞改工作的方針、政策;獄政管理的概念、任務和原則;執行刑罰;獄政管理的法規和製度;教育改造的性質和任務;教育改造的內容與方法;勞動生産的性質和任務;勞改生産的經營管理;刑滿釋放;安置就業;對少年犯的管理;監所監察;對勞改機關的監督等。這本書把勞改工作的所有內容都涉及到瞭,對學術界來說具有非常重要的史料價值。
1979年7月19日《陝西日報》發錶瞭趙老師的《公檢法三機關的相互關係》一文。這是我們能夠找到的趙老師最早的一篇文章。
1982年,《西北地區青少年犯罪研究文集》收錄瞭一篇趙老師采訪監獄罪犯的文章《懺悔與訴說》。
1985年,趙老師與西北政法學院的張少俠、葛文閤作的論文《青少年犯罪嚮我們提齣的問題》獲得陝西省社會科學三等奬。1986年國傢教育委員會高教一司文科科研處匯編的《全國高等院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情況簡介》裏專門有介紹。
1989年,趙老師在陝西省勞改管理局編的《陝西勞改勞教工作通訊》第三期上發錶瞭《試論特殊學校的理論與實踐》一文。
1991年趙老師主編的《中國勞改管理係統學》由陝西人民教育齣版社齣版。這本書是司法部、陝西省社科規劃領導小組“七五”重點科研課題,趙老師是這本書的主編,劉懷忠、葛文、郭延威、閻誌明是副主編。除劉懷忠是西北大學的老師以外,其他的副主編都是西北政法學院勞改法係的老師。這本書趙老師請瞭主管全國勞改工作的時任司法部副部長金鑒做序。時任司法部勞改管理局局長王明迪也給予瞭大力支持。趙老師說編寫這本書也是受瞭學校王陸原院長的影響,王院長當時在研究係統論,趙老師跟王院長的關係較近,也把王院長看中的係統論引用到瞭勞改管理領域,因此就組織編寫瞭這本書。王陸原院長作為這本書的顧問為這本書定綱、審稿、定稿幫助指導很大。我當時是學校勞改法係的助教,作為該書的編寫組成員也寫瞭一章加一節,即罪犯生活衛生管理係統和罪犯檔案管理係統的編寫。趙老師對這本書有一個介紹:建立具有中國特色的勞改工作是一個不斷探索、豐富、完善的過程,需要廣大勞改工作乾警以及全社會的共同努力。早在五六十年代,我國就成功改造瞭一大批包括僞滿皇帝在內的日僞戰犯、國民黨戰犯。這是馬剋思主義關於“改造社會、改造人”的偉大思想和黨的勞改工作方針政策在改造罪犯領域中的具體體現,也是全國廣大勞改工作乾警默默奉獻、辛勤努力的結果。現在,我們進入瞭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的曆史時期,勞改工作也開始步入改革、開放、發展、完善的軌道,更應積極探索中國特色勞改工作的新路子。勞改管理係統是運用係統工程的理論和方法,分析、處理、解決勞改工作問題的實踐過程,勞改管理係統工程是研究勞改管理的實際工作過程的科學。
1992年,趙老師和陝西師範大學從事教育學、德育學研究的史明軒教授閤作編寫瞭一本學術著作《未成年人的教育、保護和犯罪預防》,由陝西人民教育齣版社齣版發行。這是國內較早法學、教育學相結閤係統研究未成年人犯罪與防控的著作。
1992年司法部勞改專業教材編輯部編輯的《中國勞改學研究》一書收錄瞭趙老師在新疆《勞改勞教工作文集》中發錶的《試論我國勞改機關實行改造、生産雙承包責任製》一文。
1993年,趙老師在《政法圖書館》的刊物上發錶瞭論文《勞改管理中的信息》,該文詳細介紹瞭什麼是勞改信息、勞改信息的特點,什麼是勞改信息係統、勞改信息的主要內容、勞改信息的傳遞形式等內容。
1993年,趙老師為全國行為法學會遞交瞭一篇論文《暴力犯罪行為的特點、控製和矯治》。在這篇文章中,趙老師特彆指齣,嚴重暴力犯罪是一種危害大、影響壞,對社會治安具有很大破壞的犯罪行為。改造嚴重暴力罪犯,要著力抓好幾個環節:一是動情,即用感情打開罪犯的心靈缺口;二是自責,即激發罪犯的罪惡感;三是自控,即引導罪犯建立自我控製的心理機製。
趙老師從1960年大學畢業後不久就開始研究勞改學,“文革”期間中斷過十年,1979年繼續研究勞改學,到1993年趙老師退休,他在勞改學方麵研究的曆史有20多年。趙老師是“文革”之後最早進行勞改學創建的老一輩學者,是我國勞改學的奠基人,是當今監獄學和監獄法學的開拓者。我們不能忘記趙老師等老一輩學者的豐功偉績,是趙老師這一代老學者默默無聞地耕耘纔能夠帶來今天監獄學和監獄法學的輝煌。
三、年逾古稀未瞭情
趙老師念念不忘的是他還想寫一本日本戰犯改造的書籍。我在2018年12月8日去他傢裏看望他時,他還念叨這件事。趙老師說,以前曾經有過一個計劃,也有分工,但是他感覺到現在的年輕人對這個選題並不感興趣,把他的撫順戰犯管理所的材料拿走瞭,但是到現在也沒有完成任務,材料也沒有還給他,他感到很無奈。他認為把撫順戰犯管理所的那段曆史寫齣來很有意義。撫順戰犯管理所成立於1950年6月,現在是我國保存最完整的唯一一所羈押與改造、審判戰爭罪犯的監獄遺址。1950年7月,中國政府依據《波茨坦公告》、紐倫堡國際軍事法庭,遠東軍事法庭有關處理第二次世界大戰戰爭罪犯的規定,根據中蘇有關協定的條款,開始正式接收由蘇聯政府移交給我國的在侵華戰爭中被蘇軍俘獲的犯有破壞和平罪、戰爭罪、違反人道罪的日本戰犯共計969人,中國末代皇帝愛新覺羅・溥儀等僞滿洲國戰犯71人。之後,又陸續收押瞭在國內解放戰爭中被中國人民解放軍俘獲的犯有戰爭罪的蔣介石集團戰犯354人。對待上述戰犯,撫順戰犯管理所全體工作人員,認真貫徹執行和人民政府為改造戰犯所確定的一係列政策,給予戰犯人道主義待遇,終於使昔日犯下滔天罪行的日本戰犯,在我國特彆軍事法庭的正義審判麵前低頭認罪。把僞滿洲國戰犯和蔣介石集團戰犯改造成為熱愛祖國,熱愛和平的人。1956年6月―1964年3月間,在該所關押的日本戰犯分期分批被全部釋放迴國。1959年12月―1975年3月間,被關押的僞滿洲國戰犯和國民黨戰犯也被分期分批全部釋放。對於該所在改造戰犯工作中所做齣的突齣成績,周恩來總理曾給予高度評價,並稱贊道:“撫順戰犯管理所工作很有成績,改造日本戰犯尤為顯著;我們把末代皇帝改造好瞭,這是世界上的奇跡。”趙老師還告訴我他跟原撫順戰犯管理所第二任所長金源先生等人的交往過程,趙老師認為這段曆史最好有學者去研究。但是,據我所知,這方麵的研究人員極少,趙老師不希望這段曆史被人遺忘,所以想挑頭成立編寫組寫一本學術著作。現在看來,趙老師的這個願望很難實現瞭,因為趙老師已經是86歲的老人瞭,況且他的身體還不好。不過,這段曆史應該不會被人們忘記的。作傢黃濟人的長篇報告文學《將軍決戰豈止在戰場》是記錄這段曆史的小說,1982年由解放軍文藝齣版社齣版。該作品獲全軍首屆文藝奬,全國優秀暢銷書奬,首屆郭沫若文學奬,後被西安電影製片廠改編為電影《決戰之後》。應該說這段曆史還是能夠留下記憶的,隻是趙老師沒有辦法述說這段曆史瞭。
趙老師說他一直希望寫一本日本戰犯改造的書籍,他說當年撫順戰犯管理所去日本參觀的8位工作人員他見過7個,隻有一個山東的沒有見過。他見過撫順戰犯管理所的三任所長。原來,日本戰犯在中國改造後,按照周恩來總理的“一個不殺”的指示,1956年6月至1964年3月,在撫順戰犯管理所關押的969名日本戰犯,除1人病故外,全部被分期、分批釋放迴國。這些人迴到日本後成立瞭“中國歸還者聯絡會”,通過不間斷開展各種活動,成為日本國內和平反戰、促進日中友好的一支重要而活躍的力量。為瞭悼念中國愛國烈士,這些人還來到中國訪問“再生之地”,還在撫順戰犯管理所樹立瞭一個“嚮抗日殉難烈士謝罪碑”。他們許多人還把自己的戰爭體驗寫成書,撰寫瞭《侵略》、《三光》、《天皇的軍隊》、《從中國歸來的戰犯》等幾十本著作。1985年,曾在撫順戰犯管理所工作過的前所長孫明齋、金源等8人受到日本“中國歸還者聯絡會”的邀請到日本訪問,接待他們的正是28年前他們管教過的戰犯。世事滄桑,過去的戰犯與管教人員都完成瞭角色轉變,為和平走到一起。趙老師說這8個人他拜訪瞭7個。另外趙老師說他見過撫順戰犯管理所的第一任所長孫明齋、第二任所長金源和第三任所長。
說起撫順戰犯管理所還要提到一個人,就是清朝最後一個皇帝愛新覺羅 溥儀。周恩來總理曾稱贊撫順戰犯管理所改造戰犯所取得的成績,“我們把末代皇帝改造好瞭,這是世界的奇跡”。1950年8月1日蘇聯移交溥儀給中國政府,後被關押在撫順戰犯管理所。1959年12月4日,溥儀作為第一批特赦人員被特赦釋放。溥儀寫過一本《我的前半生》,很有影響,值得一看。
趙老師一直認為當年學校撤銷勞改法係和勞改法專業是錯誤的。西北政法學院在1999年撤銷監獄管理專業,當時係裏的名稱已經改為法學二係,專業叫刑事司法專業。趙老師認為,現在的監獄需要大量的管理乾部,各種人纔監獄都需要,西安交通大學就有很多學生到瞭監獄係統工作。為什麼西北政法大學不培養監獄管理的專業學生?他說他現在說話已經沒人聽瞭,其實監獄需要專門培養的大學生的。西北政法大學勞改法係的曆史慢慢被人們遺忘瞭。
2018年12月8日,筆者與趙建學老師閤影
趙老師的傢裏有許多書櫃,裏麵放瞭許多書。在我拜訪趙老師的時候,有一位趙老師的老同事來他傢裏給他還書,那位同事藉的書是《盛世警言》。這個人我不認識,他告訴我說1981年我上學時他就在西北政法學院瞭,是從新疆迴來的,一直在學校繼續教育學院工作。他還說趙老師傢的書很多,他還要藉彆的書。可以看齣,趙老師的這位老朋友把趙老師傢當做圖書館瞭。
趙老師因為要給我講清他的《中國勞改法學總論》一書序言作者是誰?趙老師在我們準備離開時,自己又一點一點挪到裏屋去找那本書,我們等瞭一段時間,結果他沒有找到。我說您不用找瞭,我迴去自己找吧。趙老師不聽,也許是他耳朵背的原因,他又齣來在客廳的書櫃接著找,找來找去還是沒有找到。結果最後他翻齣瞭一本他兒子早年在深圳時候寫的一本書給我,讓我看看。我感到趙老師是想兒子瞭。趙老師告訴我他的兒子是60年的,考到中國社會科學院的研究生,還講瞭兒子的成長曆史。他的兒子現在北京工作,女兒雖然在西安,但是沒有跟他老兩口一起住,平時老兩口都在傢,各有一個輪椅,傢裏有一個保姆做飯照料他們。
我迴到廣州後,趙老師第二天就給我發來瞭微信。他告訴我說,我寫的《青春的念想》很實在,文筆也好,把勞改法係的曆史總結齣來瞭,做瞭調查研究工作。還連說瞭兩句:謝謝你!而且趙老師還告訴我,我走的那天他中午破例沒有睡午覺,一下子看瞭我給他留的書40多頁。我瞭解到,趙老師的生活其實是有規律的,中午要睡午覺到下午3、4點,晚上看新聞聯播,然後再看一會兒電視就上床瞭。有的時候看電視就睡著瞭,但是躺在床上又睡不著,就看看書。一般也要10、11點睡覺。早上8、9點起來。因為行動不便,趙老師很少下樓,偶爾下樓就坐兒子給買的電動輪椅車到樓下看看,大多數時間就是在傢裏待著。
我到趙老師傢拜見瞭趙老師,之後我發瞭一張與趙老師閤影的照片給西北政法學院勞改管理係和勞改法係的學生,學生們有一些迴復:
勞88級在寜夏公安係統工作的吉菊平說:趙老師好!96年,趙老師到寜夏招生,我們在傢裏請趙老師吃飯,再就是,20 年西安聚會見瞭一麵。
勞88級在華東政法大學任教的郭清梅說:多年不見趙老師麵瞭,依然精神矍鑠,神采奕奕。謝謝孫老師讓我有機會一睹老教授的風采。
勞85級在山西職業警官學院工作的趙秀偉說:哇,是趙老師!那麼神采奕奕。比我想象的要年輕很多!看來身體很棒,祝趙老師健康長壽!這張照片,我毫不猶豫地能認齣是趙老師。
勞88級在廣東司法警官職業學院工作的李忠源說:趙建學教授,我的論文指導老師。老人傢精神不錯!
勞86級在青海女子監獄工作的莊雪峰說:趙老師瘦瞭,不過年齡大瞭,瘦瞭健康!
勞88級在內濛古公安係統工作的孫華說:趙老瘦瞭!給我們授課時雍容瑞智,平易近人!
勞86級在瀋陽生活的韓麗紅說:給趙老師帶好!還是那麼精神矍鑠!邀請他到瀋陽做客!
其實同學們不知道趙老師身體不是太好,他在傢瞭也要坐輪椅的,他有糖尿病、腎病,身上還掛著一個導尿袋。我估計沒有學生看齣來照片中趙老師的身上顯露齣的一個導管。有一個學生說趙老師身體很好,我說:你還是警察呢?嫌這個已經當瞭一所警察學院的副院長的學生看得不夠仔細。我其實還拍瞭一張趙老師身掛導尿管的照片,但是我不忍心讓同學們看到趙老師晚年淒慘的情景。我在寫這段文字的時候,真的流下瞭眼淚。
那天離開趙老師傢的情形我一直忘不瞭。我們要告辭瞭,趙老師非要送我們到電梯口。我和王博士一再要求趙老師彆走瞭,他不聽,我們怕他摔倒。但是他堅持一點一點挪動挪動,慢慢地走嚮電梯處。那一刻我感到趙老師實在是不捨得我們離開他。他多麼希望有人陪他聊聊過去的歲月和念想。
趙老師還經常在微信裏給我發一些通話錄音,有時還要和我微信視頻。有一次我發給他一篇學生的訪談文章,他看瞭以後通過微信語音說瞭幾句話。從錄音裏能夠聽到是旁人在操作,趙老師在說話,一連說瞭兩遍。從聲音上來聽,趙老師應該是有病瞭,說話的語氣不像是在他傢裏我們見麵時那麼有力,我感到趙老師好像是在病床上。
2019年1月25日,我收到西北政法大學刑事法學院王鵬飛博士的短信:孫老師好!我今天來趙老師傢探望,趙老師說您前一段給他發的一個文件,他打不開,今天打開發現過期瞭,您能再給趙老師發一遍嗎。趙老師最近摔傷瞭,骨摺瞭,我於是來看望趙老師。
我囑托王博士要經常去看看趙老師,因為王博士是現在西北政法大學唯一一位立誌研究監獄法學理論的老師,她也是中國政法大學王平教授的博士生。王平是我多年的老朋友,他是我國第一個監獄法專業博士,他的學生能夠來到西北政法大學研究監獄法學,這使得我看到瞭我國勞改學奠基人趙建學老師的繼承者的齣現,我感到西北政法大學監獄法專業能夠延續下去瞭,所以我鼓勵王博士要經常嚮趙老師請教,多去看看趙老師,把趙老師未盡的事業要傳承下去。
(孫平,西北政法學院1981級學生,現在廣東開放大學工作。該文寫於2019年1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