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11/2022, 1:29:01 PM
戰國傳奇:須賈念舊方免死,範睢當廷辱魏臣
是時,魏昭王已薨,子安厘王即位,聞知秦昭襄王新用張祿丞相之謀,欲伐魏國,急集群臣計議。信陵君無忌道:“秦兵不加於魏已數年。今無故興師,明欺我不能相持也。宜嚴兵固城以待之。”
相國魏齊道:“不然。秦強魏弱,戰必無幸。聞丞相張祿乃魏人也,豈無故鄉之情?倘若遣使帶厚賂,先買通張相,後拜謁秦王,許諾以納質講和,可保萬全。”
魏安厘王初即位,未經戰伐,乃用魏齊之策,派中大夫須賈齣使秦國。須賈奉命,竟至鹹陽,下於館驛。範睢知之,喜道:“須賈至此,乃吾報仇之日矣。”
遂換去鮮衣,化作寒酸落魄之狀,潛齣府門,來到館驛,徐步而入,謁見須賈。須賈一見,大驚道:“範叔尚無恙?吾以為汝被魏相打死,何以得命在此?”
範睢說:“彼時將吾屍首擲於郊外,次早方蘇醒,適遇有賈客過此,聞呻吟聲憐而救之。苟延一命,不敢迴傢,因間關來至秦國。不期復見大夫之麵於此。”
須賈道:“範叔難道打算遊說於秦嗎?”
範睢說:“吾昔日得罪魏國,亡命來此,得生為幸,還敢開口言事嗎?”
須賈道:“範叔在秦,何以為生?”
範睢說:“做傭人以糊口。”
須賈不覺動瞭哀憐之意,留之同坐,索酒食賜之。時值鼕天,範睢衣破有戰栗之狀。須賈嘆道:“範叔一寒如此哉!”命取一綈袍與穿。
範睢說:“大夫之衣,吾何敢當?”
須賈道:“故人何必過謙!”範睢穿袍,再四稱謝。因問:“大夫來此何事?”
須賈道:“今秦相張君方用事,吾欲買通之,恨無人引見。汝在秦日久,可有相識能為我先引見張君的人嗎?”
範睢說:“吾之主人翁與丞相善,臣嘗隨主人翁至於相府。丞相好談論,反復之間,主人不濟,吾便助之一言。丞相以吾有口辯,時賜酒食,得以親近。君若欲拜謁張君,吾當同往。”
須賈道:“既如此,煩為訂期。”
範睢說:“丞相事忙,今日適暇,何不即去?”
須賈道:“吾乘大車駕駟馬而來,今馬損足車軸摺,未能即行。”
範睢說:“吾主人翁有之,可藉也。”
範睢歸府,取大車駟馬至館驛前,報須賈道:“車馬已備,吾請為君駕車。”
須賈欣然登車,範睢執轡。街市之人,望見丞相禦車而來,皆拱立兩旁,亦或走避。須賈以為敬己,殊不知其為範睢也。
既至府前,範睢說:“大夫少待於此,吾當先入為大夫通報。若丞相見許,便可入謁。”範睢徑進府門去瞭。
須賈下車,立於門外,候之良久,隻聞府中鳴鼓之聲,門上喧傳:“丞相升堂。”
屬吏捨人,奔走不絕,並不見範睢消息。須賈因問守門者道:“曾有吾故人範叔,入通相君,久而不齣,汝能為我召之嗎?”
守門者道:“君所言範叔,何時進府?”
須賈答:“適間為我禦車者是也。”
門下人道:“禦車者乃丞相張君,彼私到驛中訪友故微服而齣。何得言範叔呢?”
須賈聞言,如夢中忽聞霹靂,心坎中突突亂跳,道:“吾為範睢所欺,死期至矣!”常言道:“醜媳婦少不得見公婆。”
須賈隻得脫袍解帶,免冠徒跣跪於門外,托門下人入報,言:“魏國罪人須賈在外領死!”
良久,門內傳丞相召入。須賈愈加惶悚俯首膝行,從耳門而進直至階前,連連叩首,口稱“死罪”。範睢威風凜凜坐於堂上,問:“汝知罪麼?”
須賈俯伏應答:“知罪!”
範睢道:“汝罪有幾?”
須賈答:“拔須賈之發,以數須賈之罪,尚猶未足!”
範睢道:“汝罪有三:吾先人丘墓在魏,吾所以不願仕齊,汝乃以吾有私於齊,妄言於魏齊之前,緻觸其怒,汝罪一也;當魏齊發怒加以答辱,至於摺齒斷脅,汝略不諫止,汝罪二也;當我昏迷,已棄廁中,汝復率賓客而溺我,何太忍乎?汝罪三也。今日至此,本該斷頭瀝血,以酬前恨。汝所以得不死者,以綈袍戀戀尚有故人之情,故苟全汝命,汝宜知感。”
須賈叩頭稱謝不已。範睢麾之使去,須賈匍匐而齣。於是,秦人始知張祿丞相乃魏人範睢,假托來秦。
次日,範睢入見秦昭襄王,言:“魏國恐懼,遣使乞和,不須用兵,此皆大王威德所緻。”秦王大喜。
範睢又奏:“臣有欺君之罪,求大王憐恕,方纔敢言。”
秦王曰:“卿有何欺?寡人不罪。”
範睢奏道:“臣實非張祿,乃魏人範睢也。自少孤貧,事魏中大夫須賈為捨人。從須賈使齊,齊王私饋臣金,臣堅卻不受,須賈謗於相國魏齊,將臣捶擊至死。幸而復蘇,改名張祿,逃奔入秦,濛大王拔之上位。今須賈奉使而來,臣真姓名已露,便當仍舊,伏望吾王憐恕!”
秦王曰:“寡人不知卿之受冤如此。今須賈既到,便可斬首,以快卿之憤。”
範睢奏道:“須賈為公事而來,自古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況求和乎?臣豈敢以私怨而傷公義!且忍心殺臣者是魏齊;不全關須賈之事。”
秦王曰:“卿先公後私,可謂大忠矣。魏齊之仇,寡人當為卿報之。來使隨卿發落。”範睢謝恩而退。秦王準瞭魏國之和。
須賈入辭範睢,範睢道:“故人至此,不可無一飯之敬。”
讓捨人留須賈於門中,吩咐大排筵席。須賈暗暗謝天道:“慚愧慚愧!難得丞相寬洪大量,如此相待,忒過禮瞭!”範睢退堂。
須賈獨坐門房中,有軍牢守著,不敢轉動,自辰至午,漸漸腹中空虛,須賈想道:“我前日在館驛中,見成飲食相待。今番答席,故人之情,何必過禮?”
少頃,堂上陳設已完。隻見府中發齣一單,遍邀各國使臣,及本府有名賓容。須賈心中想道:“此是請來陪我的瞭。但不知何國何人?少停坐次亦要斟酌,不好一概僭妄。”
須賈方在躊躇,隻見各國使人及賓客紛紛而到,徑上堂階。管席者傳闆報道:“客齊!”
範睢齣堂相見,敘禮已畢,送盞定位;兩廡下鼓樂交作,竟不呼召須賈。須賈那時又飢又渴,又苦又愁,又羞又惱,胸中煩懣,不可形容。三杯之後,範睢開言:“還有一個故人在此,適纔倒忘瞭。”
眾客齊起身道:“丞相既有貴相知,某等禮閤伺候。”
範睢說:“則雖故人,不敢與諸公同席。”
乃命設一小坐於堂下,喚魏客到,使兩黥徒夾之以坐。席上不設酒食,但置炒熟料豆,兩黥徒手捧而喂之,如喂馬一般。眾客甚不過意,問曰:“丞相何恨之深也?”範睢將舊事訴說一遍。
眾客道:“如此亦難怪丞相發怒。”
須賈雖然受辱,不敢違抗,隻得將料豆充飢,食畢還要叩謝。範睢嗔目數之曰:“秦王雖然許和,但魏齊之仇不可不報。留汝蟻命歸告魏王,速斬魏齊頭送來,將我傢眷送入秦邦,兩國通好;不然,我親自引兵來屠大梁,那時悔之晚矣。”
唬得須賈魂不附體,喏喏連聲而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