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16/2022, 12:21:52 PM
1952年,國民黨反動派的殘餘勢力,在大涼山深處糾結瞭一幫土匪,危害鄉裏,企圖與人民政府對抗。中央得知後,派西康軍區副政委魯瑞林帶軍隊到大涼山剿匪,並組成民族工作隊展開土改工作。
經過幾場戰鬥,占據著嘎基彝族部落的反動派和土匪就被打得落花流水,跑的跑,逃的逃。部落裏隻剩下瞭一些老弱病殘,大多是大涼山地區大傢族的奴隸。
工作隊進駐後,對這些人進行瞭登記,但由於語言不通,需要找一個能懂漢語的翻譯。
這時候,一個左眼失明的奴隸,走過來說,他是漢人,可以給工作隊翻譯。
工作隊的人很好奇,為什麼一個全部是彝族部落的地方,會有一個漢人奴隸?
這個奴隸告訴工作隊,他以前逃難到這裏來的,名叫帥仕高,這十多年來兩耳不聞窗外事,也不知時局和戰爭變幻成瞭什麼樣。帥仕高和工作隊接觸瞭幾日後,對解放軍的紀律十分佩服,對著一起工作的戰士說:
“解放軍的紀律真的好,跟紅軍一樣好!”
工作隊的戰士聽到這句話後,問帥仕高:
“解放軍就是以前的紅軍啊,你見過紅軍?”
得知眼前的隊伍就是當年的紅軍,帥仕高有些激動,“沒想到我還能再見到紅軍!”
接著,帥仕高講起瞭他與紅軍的經曆,
“十七年前,我是安順場渡口的船工,是我撐船送紅軍渡河的。”
帥仕高的這一經曆,讓工作隊大吃一驚,一位隨隊記者隨後將他的事跡寫下來,並上報給瞭軍區,魯瑞林看到這篇文章後,高呼一句“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因為黨中央之前一直在尋找這位叫帥仕高的船工,隻是一直沒有他的消息。
帥仕高到底有什麼特殊經曆,能讓中央對他格外關照呢?他又為何淪為奴隸呢?這還得從1935年的強渡大渡河說起。
1934年10月,紅軍在第五次反“圍剿”失利後,開始戰略性轉移,拉開瞭兩萬五韆裏長徵之路。
一路上,蔣介石命令國民黨軍隊對紅軍圍追堵截,紅軍在突破敵人重重封鎖綫後,在遵義確立瞭以偉人為核心的領導層。
但敵人的“圍剿”並未鬆懈,紅軍在新領導層的帶領下,四渡赤水,巧渡金沙江,巧妙地躲過敵人的各種包圍和追擊,於1935年5月準備渡過大渡河進入川西北地區。
當時蔣介石調集瞭四個軍20萬人,大渡河前有阻擊,後有追兵,準備將紅軍包圍在大渡河南岸,甚至還放齣狂言,要讓紅軍成為第二個石達開。
這並非妄言,當年石達開就是在這裏全軍覆沒。作為太平天國傑齣的軍事將領,翼王石達開在太平天國發生內訌後,率領十萬將士西徵,想為太平軍留下一脈。1863年4月,經過一路拼殺,石達開的十萬軍隊隻剩四萬,他們渡過金沙江,並於5月來到大渡河邊。
在大渡河邊,石達開命令將士造船筏渡河,但多日的暴雨讓計劃沒能按時完成,三天後清軍殺到。錯失瞭渡河最佳時機的石達開,多次強渡未成,隻能嚮後與清軍拼殺,終因糧草耗盡,戰損嚴重而陷入絕境。
無奈之下,石達開不得不與清軍談判,按清軍要求,石達開隻能帶2000人到清軍兵營投降,而當時他們還剩6000餘人。石達開最終遣散4000人後,帶2000人馬投降。但清軍並沒有遵照約定,而是將石達開及2000將士全部殺害。
石達開軍隊摺戟於此後,大渡河成為中國戰爭史中一個悲情之地。
大渡河是岷江最大的支流,地勢陡峭,兩岸都是崇山峻嶺,水流湍急,平時河麵寬度達300多米,汛期可達500米。有瞭石達開的前車之鑒,國民黨高層都認為,紅軍即便是能過得瞭金沙江,但大渡河絕對是無法逾越的鴻溝。
更何況,當時紅軍麵臨的情況,與72年前的石達開麵臨的何其相似。
首先,兩支部隊都是5月份汛期時到達大渡河邊的安順場,這也算是一個曆史的巧閤。其次,兩支部隊都麵臨敵人的各種“圍剿”,當年石達開軍隊到此時隻剩4萬,而中央紅軍,僅剩2萬餘人。
在敵人數量方麵,紅軍比石達開軍隊承受的壓力更大,當時國民黨在大渡河周圍部署瞭近20萬兵力。
一直視曾國藩為榜樣的蔣介石,誓將紅軍變成“石達開第二”。而麵對重重睏難,偉人則預言:石達開沒有走通的路,我們一定能走通。
因為客觀條件隻是戰爭輸贏的影響因素,真正決定戰場勝負的關鍵因素,還是人。
1935年5月24日,後方緊追不捨的國民黨軍隊已經越來越近,為瞭避免陷入敵人的包圍圈,紅軍隻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強渡大渡河。
對於這一步,國民黨也早就考慮到瞭,他們之前就將安順場的船隻和船夫、糧食等運到瞭北岸,讓紅軍無船可用,無糧可食。這些行動,都是由一個當地名叫賴子忠的大地主負責實施。
當時,賴子忠還接到命令,要他把南岸的房屋全部放火燒瞭,但他的傢産大多也在南岸,捨不得將祖宅付之一炬的他,花錢買通瞭國軍官員,給自己留瞭一艘渡船在南岸。
賴子忠的如意算盤是這樣打的:如果紅軍不從這過,那他的房子都能保留瞭。如果紅軍來瞭,那他馬上放火,然後坐船跑到北岸。賴子忠自認為這是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但他萬萬沒想到,
5月24日晚,紅軍先遣隊紅一團急行軍80裏,馬上擊敗駐守在鎮上的兩個連,占領瞭安順場渡口,這場戰鬥僅僅20分鍾就結束
,賴子忠還沒來得及逃跑,就在船上被紅軍俘虜。這艘船也成瞭當時大渡河南岸唯一的船隻。
雖然繳獲瞭一艘可搭載20多人的船隻,但大渡河水流湍急,河麵寬廣,暗流湧動,礁石險灘眾多,如果不是當地有經驗的船工掌舵,很難駕馭船隻渡河。
經過嚮當地老鄉的打聽,
紅軍得知大部分有經驗的老船工,都被抓到北岸瞭。不過有位技術很好的年輕船工,沒有被抓走,還在南岸。這名船工,名叫帥仕高,時年24歲。
紅軍馬上派人到帥仕高傢裏求助,但戰士敲瞭好久的門,帥仕高卻不敢開門。主要是因為之前國民黨宣傳中,紅軍是“殺人不眨眼的土匪”。還有一個原因,是平時被穿軍裝的欺負怕瞭,見瞭都得躲著走,何況還是找上門來的。
紅軍戰士敲瞭門後見沒人來開,便對著裏邊喊:
“老闆,不用緊張,我們紅軍是窮人的軍隊,我們這些人也都是農民齣身。”
聽瞭這幾句話,帥仕高打開瞭一條門縫,打量著眼前的紅軍戰士。他最大的發現,就是從穿著上看,這些當兵的真的挺窮的。
眼前的幾個紅軍,衣服都打著補丁,腳上穿的是草鞋,並不比一般老百姓好,再聯想到之前見過的國民黨當兵的穿著,帥仕高對眼前的紅軍産生瞭天然的好感。
帥仕高將紅軍戰士請進瞭屋裏,對於戰士們來的用意,他已經猜到瞭幾分。
“老闆,我們是想請你幫我們渡河,你放心,我們會給錢的。”
紅軍戰士說齣瞭來意。
“船不都被人拉到北岸瞭嗎?現在渡河南岸沒有船瞭!”帥仕高對於現狀還是很瞭解。
戰士聽後,解釋說:“我們繳獲瞭一艘,但在撐船掌舵方麵,我們不行,問瞭好幾個人,都說你是這方麵的行傢,所以來找你幫忙……”
帥仕高聽後,“哦”瞭一聲後陷入沉默。
他顧慮的是,當時國民黨在北岸駐紮瞭一個營的兵力,如果他帶紅軍渡河,對麵的國民黨肯定會開槍射擊,說不定一個不小心就中彈丟瞭性命。
經過紅軍的動員,帥仕高一番深思熟慮後,終於答應紅軍的請求,但有條件,那就是必須吃頓好的。還有,他一個人撐船不行,還得找幾個幫手。
在紅軍答應後,帥仕高找來瞭鄭有倫、減仕華、汪有倫等相熟的幾位船工。在岸邊的棚子裏,紅軍戰士把籌藉來的大米做成白米飯,滿足瞭帥仕高等人“吃頓好的”要求。看著幾人狼吞虎咽地放開肚皮的吃相,戰士們都有些害怕,帥仕高一人就吃瞭三大碗白米飯。
而帥仕高這邊,要求吃頓好的,其實也是有兩方麵的原因。
其一是前方凶險,不知道子彈什麼時候就射來,既然是送命的活,那“不做餓死鬼”也是人之常情。其二是就算生命無憂,撐船也是個體力活,而且當時隻有一艘船,肯定需要往返好多趟,對船工的體力也是個極大的考驗。
5月25日淩晨,紅軍首長親臨渡口指揮,經過商討,決定由紅1團1營的17名勇士作為先鋒隊,登上帥仕高等四名船工撐船的船隻,在敵人的槍林彈雨中開始渡河。
頭一天剛下瞭雨,河水開始漲起來,在當地有“五月漲水不渡船”的說法,但帥仕高和同伴已經顧不瞭那麼多瞭。他們閤力將船隻往河心劃去,沒過多久,敵人就發現瞭幾百米寬的河麵上的這一葉扁舟,馬上用機槍朝這艘船射擊。“老闆,到後頭去!”麵對敵人的槍炮,紅軍戰士擔心船工的安全。
帥仕高等人用力地劃起船槳,子彈從耳邊嗖嗖地飛過,在湍急的河流中,船隻左右搖擺。當船隻來到河心位置後,帥仕高憑藉經驗,找到瞭被漲水覆蓋得隻剩一個頭的一塊礁石,船隻離礁石越來越近,要是撞上那就整船都完蛋瞭。而這個地方,也是敵人火力覆蓋的射程之內。
好在這時,在南岸的紅軍,看到先鋒隊進入敵人射程,調集瞭重火力,用炮嚮對岸打去,掩護船上的勇士們。帥仕高和三名船工,在身上綁起繩子,爭分奪秒地跳下船,用肩膀將船嚮外推,終於使航嚮避開瞭礁石。
離開礁石後,船隻快速嚮北岸渡口駛去,渡口的敵人剛準備反擊,就被南岸的炮彈擊中,船上的先鋒隊馬上登陸,將渡口控製住。
紅軍控製住北岸渡口後,帥仕高和同伴也找到幾條之前被拉過來的船隻,他們當即撐著四條船迴到南岸,將更多的紅軍運往對岸。往返瞭好幾趟後,紅軍終於將北岸守敵擊潰,占領瞭陣地。
被抓去北岸的船工們,也全部獲救,他們迴來後,看著紅軍的衣著和行動,根本不像宣傳的那樣“土匪”,再加上在帥仕高等人的勸說下,組成瞭一個77人的船工隊伍,大傢分成四個組,日夜不停地擺渡。但
由於船隻小,再加上紅軍兩萬多人的體量,經過7天7夜的強渡,依然隻有7000餘人渡過瞭大渡河。
這個速度讓首長很焦慮,要是敵人再次集結起來,那河兩岸的紅軍就會被迫兵分兩路,很容易被敵人分而圍之。
關鍵時刻,一位86歲的當地老秀纔宋大順獻計,讓紅軍大部隊沿河而上300裏,從濾定橋渡河。偉人在聽後,馬上與軍委其他領導商議後決定,
用過河的7000人,在北岸牽製住國民黨軍隊,而南岸還未渡河的紅1師輕裝上陣,急行軍沿河而上,於29日飛奪濾定橋,讓南岸的紅軍主力順利通過大渡河這個天塹。
雖然後麵一萬多的紅軍,是從濾定橋過河的,但帥仕高和同伴擺渡到北岸的7000多名戰士,也發揮瞭重大的作用,避免瞭“石達開第二”的悲劇。
擺渡完紅軍後,一位紅軍首長來到渡口,問候瞭帥仕高,並給瞭他8塊大洋作為酬謝。
紅軍槍斃瞭大地主賴子忠,告彆瞭帥仕高等人,繼續北上。而在紅軍走後,國民黨軍隊再度占領瞭安順場。之前幫助過紅軍的船工們,一個個都成瞭“通匪”的“罪人”。其中貢獻最大的帥仕高,在抓捕名單的第一位,而他自己卻並不知道。
一天早晨,還在睡覺的帥仕高被一陣敲門聲驚醒,開門一看是一個親戚,還沒來得及問候,那位親戚就說:
“仕高,你快跑,國民黨要來抓你瞭。”
帥仕高一聽,瞌睡都被嚇醒瞭,“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幫紅軍渡河,他們抓到你肯定槍斃啊。你趕緊逃吧!”
聽瞭親戚的話,帥仕高馬上收拾瞭幾件衣服,就逃齣瞭安順場。
在親戚的通風報信下,另外幾位船工也趕到瞭鄰村,跟帥仕高匯閤。起初他們都覺得,隻要隔幾天等風頭過瞭就可以迴傢,但沒想到國民黨一直追捕他們,完全沒有息事寜人的意思。
由於找不到帥仕高,他的父親,哥哥和嫂嫂,都被關瞭起來,受盡瞭各種摺磨,父親最終慘死在獄中。
帥仕高和夥伴,隻得隱姓埋名,在深山中呆瞭一段時間後,隻得到異地給人當短工,靠挖礦、跑馬幫等活謀生。
最終,實在走投無路的帥仕高,來到大涼山彝族地區,賣身為奴
,成瞭一個嘎基彝族大地主的奴隸,專門給地主傢養馬放牛。
作為一個奴隸,帥仕高毫無尊嚴可言,他吃住都在牛棚裏,牛棚本來就不乾淨,牛馬的屎尿,伴隨著吃剩的雜草,漚在一起後,味道難聞不說,還有各種病菌傳染,
每天住在牛棚的帥仕高,久而久之眼睛被感染瞭,最終左眼完全失明。
一位為紅軍強渡大渡河做齣巨大貢獻的船工,就這樣為逃避國民黨的抓捕,像牛馬牲口一樣過瞭10多年暗無天日的生活。
1950年初,西南軍政委員會主席劉伯承來到安順場考察,得知帥仕高和船工因為當年幫助紅軍渡河而流落他鄉,馬上讓當地組織尋找這些紅軍的“功臣”。好幾位還活著的船工都迴傢瞭,但一直沒有帥仕高的消息,生死未知。
後來,彭老總得知帥仕高生死未蔔及他的傢人受的難後,嚮中央提齣,要求當地西康省要發動一切力量,尋找這位紅軍的恩人。
接到中央的命令後,西康省政府成立瞭工作組,到處收集綫索,尋找帥仕高,但一直沒有消息。
直到1952年,解放軍在大涼山剿匪時,纔在一個彝族村寨裏,發現瞭“獨眼”漢族奴隸就是中央一直在尋找的紅軍恩人帥仕高。
帥仕高被找到的消息傳到中央後,由於當時劉帥在忙著籌建軍事學院,彭老總在朝鮮戰場,所以中央迴電隻要求西康省妥善安排和照顧好帥仕高的生活問題。
當地政府將帥仕高迎迴傢,分到瞭三間房屋和土地,已經40多歲的他,也娶上瞭老婆生瞭孩子。
1955年,是紅軍強渡大渡河二十周年,中央決定舉行紀念活動。彭老總特意派人將帥仕高接到瞭北京,參加瞭這次紀念活動。但這次北京之行,帥仕高並沒有見到忙碌的彭老總。
1965年,彭老總齣任西南三綫建設副總指揮,在石棉礦考察的時候,聽說帥仕高在石棉縣的礦區醫院裏治療眼疾,立馬決定要去見一見這位故人。
來到醫院後,彭老總握著帥仕高的手說:
“你是帥仕高嗎?我們是老朋友瞭,早就想到安順場去看看你們啊。”
時隔30年後,帥仕高已經認不齣眼前的這位首長,問道:“首長,你怎麼知道我名字?”
“我不光知道你的名字,我還知道你為紅軍吃瞭不少苦,30年前,紅軍離開安順場的那天,我們是在船上告彆的嘛。”
聽瞭彭老總的話,帥仕高有些不敢相信,問道:“首長,你叫什麼名字?”
旁邊陪同的人員說道:“這是彭總,彭德懷!”
張震將軍與帥仕高閤影
帥仕高一聽,馬上拉住彭老總的手說,
“我知道瞭,你是30年前告彆時給瞭我8塊大洋的首長,1955年也是你派人接我去北京的!”
兩人拉著手聊瞭很久,之後彭老總掏齣30塊錢,塞給帥仕高,說是一個老紅軍對“恩人”的一點心意。帥仕高起初不願收,但耐不住彭老總的勸說,收下瞭錢。之後彭老總還派人送來一部收音機,讓帥仕高有空聽一聽。
改革開放後,當年參加過強渡大渡河的開國上將楊得誌也到安順場看望瞭帥仕高。此後,帥仕高成瞭當地的紅色名片,所有來參觀強渡大渡河的人,都會從導遊那裏聽說帥仕高和紅軍的故事。
1995年,生在大渡河邊,給人當瞭10多年奴隸的帥仕高,走完瞭他的人生旅程,享年84歲。
帥仕高雖然走瞭,但人們一直沒有忘記他。在關於紅軍強渡大渡河,關於軍民魚水情的史詩篇章中,總會提到他的名字。他和幾位船工的照片,也一直在中國工農紅軍強渡大渡河的紀念館裏被珍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