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6/2022, 9:52:02 AM
聶士成:勇烈貫長虹,精忠留碧血
閤肥,紫蓬山,有很多的塑像,很多以前淮軍將領的塑像,劉銘傳、唐定奎等等,一一看過來,目光停留在一位叫聶士成的將軍身上,他縱馬揚刀,威武雄壯,看到這尊精美的雕塑,不禁讓人浮想聯翩,思緒久久不能平靜。
同劉銘傳這些將領相比較,這聶士成的名氣要小得多,說個幾無人識當不為過,他是中國近代史中命運最為奇特的將領。他一直處在模棱兩可的狀態中,忽而是大義凜然的民族英雄,忽而又是屠殺農民的劊子手。皇傢不喜歡,民皆曰可殺,所以,史書一般總是避而不談,或者是一筆帶過。
但是,我們應該知道,聶士成是甲午之戰中唯一有勝績之人,也是大清國唯一力戰八國聯軍之大將,他以死殉國,卻身背各種之罵名,諱之不言不能抹殺戰將之忠勇,避而不談焉能遮掩英雄之壯烈。不管後世如何評價,有一點必須要承認,他是同外來入侵之敵血戰而亡,是一位不摺不扣的民族英雄。
聶士成,字功亭,安徽閤肥人。傢貧父早亡,母子相依,租種田地為生。後棄農投軍,隨淮軍宿將劉銘傳鎮壓太平軍和撚軍,因戰功纍升至提督,賞力勇巴圖魯勇號。
中法之戰,聶主動請命率軍赴台抗法,擊退敵兵。後調赴北洋,率慶軍駐守旅順。次年授山西太原鎮總兵。甲午戰爭時入朝作戰,駐屯朝鮮牙山,身先士卒,奮勇殺敵,後又力阻日軍於遼東,聶以此戰功授直隸提督。
義和團事起,聶士成力主鎮壓。八國聯軍入侵,聶率所部守衛天津,抵抗聯軍侵略,力戰不退。由於兵力懸殊,聶部陷入聯軍重重包圍之中,聶士成與侵略軍浴血奮戰,後因彈藥匱乏,率部突圍至八裏台附近,身受數創後,裹傷指揮殺敵,終中彈陣亡。生平著有《東遊紀程》《東徵日記》等。
聶士成的一生很是傳奇,他雖同母親傭田為生,但其母在當地卻是個奇異人物,據說七十歲的時候仍能與鄉裏的青年一起練武,並且能夠舉起沉重的石鎖。在母親影響下,也可以說聶士成是武童齣身。從軍後在戰場上勇猛異常,為淮軍少有之悍將。
鎮壓太平軍和撚黨是聶士成起步的時期,他是從一個士卒一步步地依靠戰功而晉升的,靠的是勇武善戰。而這一時期的淮軍在整個戰事中還處於配角狀態,主角是湘軍,雖說如攻剋天京這樣的硬仗對淮軍來說並沒有打幾仗,但卻是淮軍從起步到發展,直至在全國一枝獨秀的重要階段,聶士成也正是在這一階段中迅速成長為一名齣色之將領,他的登上戰事之曆史舞台可以說是自赴台參戰始。
中法戰事起,法軍襲擊基隆,妄圖侵占中國台灣。駐守台灣的福建巡撫、督辦台灣軍務大臣劉銘傳屢電李鴻章請求救援。此時國內諸軍都見識過夷人槍炮之厲害,故諸將皆怯戰不前,無人應往。惟聶士成激於民族義憤,主動請纓,願率部為援。
抵達台灣時卻因法軍已將前進截斷,聶士成率部攀藤援壁,剋服重重睏難,終於在台灣南部卑南登陸。當法軍集中優勢兵力,緊逼台北的緊要關頭,聶士成率部疾馳而來,立即與劉銘傳策定“扼主六堵”戰略,經浴血奮戰,大敗法軍,將其趕齣台灣海峽。戰後,聶士成晉升為劉銘傳部副將。
甲午之戰中,聶士成率軍隨直隸提督葉誌超赴朝,進駐牙山。聶士成治軍嚴厲,下令不準騷擾百姓。時值雨季,大雨滂沱,所部住在漏雨的帳篷裏,無一違反軍紀,深受朝鮮百姓擁戴。
日軍進攻牙山,主將葉誌超迫畏敵逃命,在敵眾我寡的情況下,聶士成臨危不懼,沉著應戰,多次擊退日軍的猛烈進攻,及退至平壤。亦配閤馬玉昆、衛汝貴分彆擊退東、西兩路日軍。當時清軍全麵潰敗,戰略要地紛紛失守,唯聶士成部守衛在虎耳山,巋然屹立。
聶士成在敵我力量懸殊情況下,充分利用地形優勢,憑高嶺,匿叢林,或全鼓疑敵,或齣其不意,神齣鬼沒,齣奇製勝。他善用夜戰襲擊日軍。親率戰騎偷襲連山關。日軍丟盔棄甲,倉皇退逃,一舉奪迴連山關,繼而取得孔傢店、長嶺子戰鬥的勝利。尤其是在遼東大高嶺對日軍的阻擊,堅持十晝夜不言退。可以說,聶士成是甲午之戰中,唯一有勝績之將領,清廷為嘉奬聶士成,晉升其為直隸提督。
如果就截止到此時,這聶士成也算是個按一般套路前行的大清將領,不會有什麼風波在他身上發生,但,義和團的起事,就讓這聶將軍在風口浪尖上飽受爭議,也使得他的命運發生瞭根本的轉變。
作為一名軍人,聽從朝廷命令當是天職,但義和團勃興後,同洋人勢同水火,而朝廷對義和團的態度又朝三暮四,一會兒剿一會兒扶地搖擺不定。作為聶士成來說,他對義和團是很仇視的,對朝廷鎮壓命令那是忠實執行,當然,其中也充滿瞭血腥,所以也被義和團視為劊子手,乃不共戴天之禍首。
作為清軍將領,執行朝廷的命令圍剿義和團,似乎沒有更多的罪責,即使朝廷對義和團轉變瞭態度,他也可以與其他軍官一樣有藉口為自己開脫。但是,聶士成與其他軍官不一樣,他公開地錶明瞭自己對義和團的看法,即義和團是一群於國有害的亂民。因此,他對義和團的圍剿是堅決的,齣於他對國傢政治的負責。
在鎮壓義和團的同時,聶士成對西方列強“以保護使館名義”,大量調兵來華更是憂心忡忡。曾嚮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榮祿提齣:“目前情形,外侮尤亟”,請求“嚴飭炮台各將領認真準備”,建議做好反對外來侵略的準備。
聶士成並不是一個赳赳武夫,他還是一個儒將。他對外來入侵勢力也有著清醒的認識,早在甲午時,他有關於東三省戰略布局的考察報告問世,令國人和洋人皆為之驚駭。作為多次與洋人交手的將領,他認為大清現在還沒有與西方列強抗衡的力量,因此安定是國傢圖強的唯一保障,如果動蕩頻起國傢將不可避免地衰弱下去。
正是基於這樣的認識,國傢軍隊尚且無法與洋人抗衡,那些亂民義和團更不是其對手,他們根本不可能"滅洋扶清",那些所謂“法術”都是騙人的把戲,裝神弄鬼是不可能救國於危的。他親自戳穿那些所謂的“法術”,並殺瞭耍把戲的妖民,將頭顱掛在旗杆上示眾。
在聶士成眼中,義和團就是土匪,是必須剿滅的,他一次殺瞭義和團幾百人,這讓慈禧很不開心,立即讓榮祿傳話,讓他不要和義和團作對。而聶士成則慨然迴答說:“團匪害民,士成守土有責,境內有匪,理宜肅清,事實之後,雖受大罰,靡所逃死!”
如此抗命的臣子,在當時的統治集團高層怕是絕無僅有,為此他不僅被慈禧所忌恨,也被拳民恨之入骨,必欲“食其肉,寢其皮”。
當朝廷準備用義和團行“扶清滅洋”,宣布義和團為“義民”的時候,義和團嚮清政府提齣的唯一要求是:殺聶士成!這個要求得到瞭端郡王的支持,載漪多次上奏慈禧,說聶士成“私通洋人”,請求“殺聶而保民心”。
但是慈禧卻沒有立即批準,因為她知道聶士成是不可多得的軍事將領,真的打起仗來大清國還得依靠這樣的軍人,靠載漪這樣的皇親國戚是無法保衛她的政權的。因此她下達的上諭是,讓聶士成“戴罪立功”。
這時的聶士成突然發現他陷入瞭一個怪圈,朝廷不喜民眾不愛,這樣說怕是輕的瞭,應該說,朝廷視他為不敢同洋人力戰的“賣國賊”;而代錶民眾意願的義和團同他又是血海深仇。他已經成為一個朝廷不斷地指責、官員們蓄意革除、義和團民最為痛恨以及洋人最想消滅的一個人。
在這樣的情況下,聶士成是百口難辯,隻有以一死明忠瞭。當瘋狂的太婆同在華所有的國傢宣戰時,聶士成率部守天津,與敵人相持八天八夜,戰爭場麵十分激烈,炮聲不絕。外國人說,自從與中國交戰以來,還從未見過如此彪悍勇猛的人。
後又奉命同義和團在八裏台一起抗擊八國聯軍,聶士成也是死戰不退,相持時久,情況非常危急。而義和團的人卻都作壁上觀,並不齣手相助。最後聶士成退守到一座橋上。聶士成對身邊的將士們說道:“此吾緻命之所也,逾此一步非夫矣。”
以死明誌,這是聶士成戰前就抱定之決心,他特意換上瞭朝廷所賜朝衣補褂,冠帶整齊,以吸引敵炮火,炮彈和子彈跟隨著聶士成的戰馬,在肉搏的混戰中形成一個煙火的核心。一匹戰馬倒下,聶士成便換乘另一匹,一連換乘瞭四匹戰馬,最後他的兩條腿被打斷,在馬上搖搖晃晃的。
接著,彈片劃開瞭他的腹部,腸子流瞭齣來,但他依舊沒有從戰馬上跌下來。依然帶領官兵嚮前衝擊。一發子彈從他的嘴裏打進去,從後腦穿瞭齣來;又一發子彈射穿瞭他的前胸,最後的那發子彈擊中瞭他的太陽穴。聶士成終於轟然栽下馬來,永遠地閉上瞭他的雙眼壯烈犧牲,所部亦遭覆沒。
聶軍在運送聶士成遺體的時候,遭到義和團的攔截,義和團的拳民們還企圖搶走遺體進行“戮屍”報復,適遇聯軍殺來而被驅散纔得以幸免。
據《拳變餘聞》記載:“西人謂自與中國戰,無如聶軍悍者。拳匪恨士成甚,詆聶軍通敵,朝旨又嚴督之。士成憤甚,謂上不諒於朝廷,下見逼於拳匪,非一死 無以自明,每戰必親陷陣……自突戰於八裏台,以期死敵。麾下執轡 挽之迴,士成手刃之。將校知不可迴,乃隨士成陷敵陣。士成中數彈, 裂腸死。麾下奪屍歸,拳匪將戮其屍,洋兵追及,拳匪逃,乃免。”
聶士成殉國後,直隸總督裕祿上奏朝廷,請求賜聶士成撫恤,但遭到載漪和剛毅的反對。入殮之時,僅有20餘名親兵為其著孝服送喪。滿朝竟無一文武官員為其吊唁!而慈禧的上諭仍是充滿斥責:“誤國喪身,實堪痛恨,姑念前功,準予恤典”。
最終,聶士成的靈柩被運迴安徽老傢,他終於與他剛烈的母親團聚瞭。直到光緒三十一年,清廷纔贈聶士成“太子少保”,謚“忠節”,並建專祠以紀念。在他殉難之地的八裏台橋改名“聶公橋”,橋旁建瞭一座碑亭,立碑“聶忠節公殉難處”。碑亭兩旁的挽聯是袁世凱所書:
勇烈貫長虹,想當年馬革裹屍,一片丹心忍作怒濤飛海上;
精誠留碧血,看今日蟲沙曆劫,三軍白骨悲歌樂府戰城南。
人生自古誰無死,是非功過任憑說,盡管百年來有關聶士成的評價一直眾說紛紜,但他抵禦外敵、功勞赫赫、盡忠職守、血戰而死,是無可爭議之事實。
好在曆史有時也會偶爾地公正一迴,聶士成因中外各種記錄,真相逐漸地浮齣水麵,使人們看見瞭那幕記錄於史冊的曆史事跡。這位義和團最為痛恨,朝廷最想罷貶,百姓眾口唾罵以及洋人最想殲滅的將領。在殉國百年後,由天津市政府在原聶公碑所在地,建瞭一個四米多高的聶士成銅像以示緬懷,底座上鎸刻贊詩一首:
將軍驅騎刀光寒,一躍橋頭此生瞻,
聶公當年激揚處,多少青鬆配雨寒。
觀聶士成,幾如先賢之盧象升,後世之張自忠,無以辯冤,隻好以死明誌,聶將軍為國捐軀,得此殊評,若泉下有知,當瞑目矣。嗚呼,將軍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