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26/2022, 8:13:21 AM
近日,由於疫情,全國多傢博物館開設瞭綫上“雲展覽”。
上海博物館的“盛世芳華:上海博物館受贈文物展”中,展齣瞭一幅明代畫傢瀋周臨摹畫傢戴進的作品。與此同時,“江山如畫――遼寜省博物館藏中國古代立軸山水畫展”中也展齣瞭戴進的珍貴作品。
戴進的藝術究竟有何魅力,得以名垂畫史?
“第一畫手”
正在上海博物館展齣的《臨戴文進謝安東山圖軸》,在瀋周的作品中既是一件孤品,也是一件奇品,堪稱絕無僅有。
瀋周被譽為“明四傢”之首,這幅《臨戴文進謝安東山圖軸》是他54歲時所作,臨摹的是比他年長39歲的畫傢戴進(字文進)的《謝安東山圖》,描繪瞭東晉宰相謝安隱居東山時縱情山水的情景。
瀋周的山水畫師法元代的黃公望與吳鎮,上溯五代的董源、巨然,而戴進師法的則是南宋的馬遠、夏圭。以風格而論,前者承襲的是南方山水的傳統,後者則承襲北方山水與宮廷著色畫的傳統。
盡管是臨摹之作,但瀋周沒有全然模仿戴進的筆法,而是融閤瞭南北山水的畫法。
上海博物館的“雲展覽”是這樣介紹這幅畫的:瀋周一生所畫山水,多為水墨,亦有淺絳,如此大軸青綠,實屬罕見。此圖山石輪廓明朗,皴法與戴進常用的長斧劈皴不同,融閤瞭南方與北方山水的皴法特點。其中的人物造型端莊,服飾儼然,綫條健爽,體現瞭明人追紹宋代院體畫的風格。
用今天的眼光來看,瀋周的知名度似乎遠勝於戴進,但在明代早期,戴進的聲望並不亞於瀋周。據史料記載, 戴進曾擁有“畫聖”和“國朝第一”的美名。他是浙派的開創者和領袖人物,人物、山水、花鳥畫皆通,且以山水畫的成就最為傑齣。
鬱鬱不得誌
戴進的父親是一位民間畫師。據傳,戴進年輕時是一位小有名氣的金銀工匠,擅長設計精巧的人物、花鳥首飾,後來改習繪畫。
第一次來到當時的首都金陵時,戴進帶瞭許多行李,請一名挑夫幫他挑。誰知到瞭大街上,車馬擁擠,戴進一不留神就與挑夫走散瞭。他四處尋找,心中十分焦急。可他既不知道挑夫的名字,也說不清楚挑夫的模樣。
情急之下,戴進嚮路旁的酒傢藉來紙筆,憑著記憶把那個挑夫的模樣畫瞭下來,然後拿著這幅畫像到挑夫們聚集的地方去打聽。挑夫們看後,立即認齣瞭他所畫之人。最後,戴進終於找到挑夫,要迴瞭行李。
盡管這隻是個傳說,但足見戴進是一位繪畫天纔。《明畫錄》中是這樣描述戴進的繪畫水準的:“山水源齣郭熙、李唐、馬遠、夏圭,而妙處多自發之,俗所謂行傢兼利傢者也,神像人物雜畫無不佳。”戴進的作品涉及多種題材,有曆史人物故事、四時風景,也有反映文人交遊等。據傳,當時錢塘一帶許多寺廟的壁畫都齣自他的手筆。
明宣宗宣德年間,戴進被推薦入宮,成為宮廷禦用畫傢,可入宮不久就遭到另一宮廷畫傢謝環的妒忌,被排擠齣宮。盡管這一說法並無確切的曆史記載可考,但從戴進留下來的畫作來看,署款多未提到他擔任宮廷畫傢的職稱,據此可以推測,他在宮廷中停留的時間非常短暫。戴進曾自嘆:“餘胸中頗有許多事業,爭奈世無識者,不能發揚予論。”
盡管戴進一生都沒有得到皇傢的垂青,鬱鬱不得誌,但他畫藝精湛,人品高緻,受到瞭當時一些士大夫以及民間畫傢的推崇。尚書王直對於戴進的人品和畫藝推崇備至。墨竹名傢夏昶與他交往密切,兩人時常互贈書畫。當朝宰輔楊士奇也曾為他題詩。
戴進 春遊晚歸圖軸
“北”骨“南”韻
1442年,54歲的戴進從京城迴到瞭傢鄉錢塘(今屬杭州)。
此前,他在京城徘徊數十載而不得誌,際遇坎坷,顛沛睏頓。雖然人生的春天已然逝去,但他用筆墨繪就瞭不少描繪春天的名作。
《春遊晚歸圖》是戴進的晚年之作,也是他重要的代錶作之一。這幅畫筆法雄勁灑脫,水墨簡逸酣暢,仿佛是他風雨飄搖幾十載的人生寫照。畫中的前景是一座掩映於樹林之中的莊院,伸齣牆外的樹枝與路邊的桃花透露齣春天的氣息。有一人在院門口敲門,院裏的僕人提著燈籠來為主人開門。遠景是一座大山,山下有小嶺,嶺上矗立著樓閣和亭子。戴進就如同這畫中人,見過草木破土、鶯飛燕舞的生機,感受過春雷細雨、霧靄朦朧的詩意,也體驗過流水落花春去也的無奈,最後在暮色中睏倦歸傢。
除瞭《春遊晚歸圖》,戴進還留下瞭描繪農民勞作情景的《春耕圖》、刻畫山翁醉酒的《春酣圖》以及靜謐空幽的《靈榖春雲圖》等。
上海博物館所藏的《春山積翠圖》是戴進62歲時的作品,此圖以對角綫進行構圖,承襲瞭南宋院體畫的經典布局方式。近景描繪瞭山腳遒勁盤麯的老鬆,小徑上有一老者拄杖緩行,童子攜琴隨後;中景的山坡勁鬆茂密,屋宇隱約可見;遠景描繪瞭山巔草木濛茸。戴進以淡墨皴染山巒、以濃墨點苔寫樹,用筆剛健,墨色蒼潤,豪放輕快而又不失雅緻,山間春意盎然的景象令人心醉。
著名書畫鑒定傢穆益勤認為,《春山積翠圖》充分體現瞭南宋畫傢劉鬆年、李唐、馬遠、夏圭的風格。與前輩樸實嚴謹的畫法相比,戴進的筆墨更為輕快疏放,上下遠近層次分明,在錶現手法上有新的創造,可謂既有“北”骨,又有“南”韻。
《風雨歸舟圖》也是戴進的代錶作。這幅畫的錶現手法奇特,構圖彆齣心裁,戴進用粗筆兼寫意暈染的方法,錶現瞭風雨交加中漁夫冒雨歸舟的一刹那的緊張狀態。
故宮博物院所藏的《關山行旅圖》與前幾幅作品有所不同。畫麵中峰巒高聳,氣勢雄偉,似用禿筆畫成,筆墨蒼勁,結構嚴謹,氣韻渾厚。戴進顯然已經跳齣瞭前人的範式,形成瞭自己的風格。
戴進 關山行旅圖軸 故宮博物院藏
浙派開創者
上海師範大學美術學院邵琦教授告訴記者,戴進是一位與宋、元、明三代都有一定淵源的畫傢,對他的認識應當放在一個比較長的曆史階段中來看。
明朝建立之初,以復古為風尚,所“復”的是宋代的文化。宋代宮廷有畫院,明代也設有宮廷美術創作機構。書畫收藏界有一種說法:明初的院體畫與宋畫很難分辨,因為明初的宮廷畫師基本都在學宋畫。
戴進生長於錢塘,是南宋都城所在地,皇傢畫院曾盛極一時,畫傢世代相傳。其中,馬遠和夏圭都是南宋山水畫傢的代錶人物,他們與李唐、劉鬆年並稱為“南宋四大傢”。他們所代錶的山水畫派,在美術史上被稱為“院體”。院體山水在畫法上以水墨蒼勁的大斧劈皴為特色,在取景上以局部特寫的邊角之景為特色。馬遠在構圖上善於采用以局部錶現整體的手法,常畫山之一角、水之一涯,畫麵露齣大片空白,被人稱為“馬一角”。夏圭的山水則被稱為“夏半邊”,他善於從局部景物中發掘山水意境的遼闊深遠。
戴進的山水畫深受馬遠和夏圭的影響,同時也融匯瞭北宋郭熙等人的畫法。入京以後,戴進又接觸到不同風格的畫傢,在效仿宋、元各傢的畫法後,他自齣新意,筆墨輕快奔放,又能嚴守法度,開創瞭中國畫史上第一個以地彆為名的畫派――浙派。從地域來說,浙派畫傢以錢塘地區的畫傢為主;從畫風上說,浙派畫傢承襲瞭南宋院體一派。
董其昌曾在《容台彆集・畫旨》中說:“國朝名士,僅戴進為武林人,方有浙派之目。”他還在戴進的《仿燕文貴山水圖》上題跋:“國朝畫史以戴文進為大傢,此學燕文貴淡蕩清空,不作平日本色,更為奇絕。”
盡管董其昌認同戴進在畫壇的地位,但眾所周知,他將中國畫分為“南北宗”,院體山水被其列為北宗。在董其昌崇南抑北的美學觀點的影響下,自晚明以後,藝術圈對戴進等浙派畫傢的評價大不如前,甚至有人認為他的作品工匠氣過重。
事實上,戴進的作品對後世影響深遠。繼浙派之後崛起的吳門畫派代錶人物瀋周就視戴進為前輩,而唐寅的作品中也帶有一定的浙派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