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2/24/2022, 5:04:16 AM
隋朝末年,皇位像無主的野鹿,先後齣現10人逐鹿的熱鬧場景,結局是所有人都給李淵當瞭分母。按照成王敗寇的俗套,空手而歸的獵手們在史書上無一例外遭到譏諷,不過當事人肯定不服,尤其是大鄭皇帝王世充:俺比阿婆臉強百倍!
王世充是否自信過頭?還真不一定。
在後人的印象中,王世充就是一個猜忌刻薄,頭腦簡單的武夫,可我們從《新唐書》的開篇讀齣瞭不一樣的味道:
“(世充)涉書傳,喜兵法,通龜策、推步……善占對,習法,敢舞文上下。人或辯駁,世充以口舌緣飾,眾知其非,亦不能屈也。”
《新唐書》把王世充當反麵典型,筆法上明顯有貶抑的痕跡,可還是暴露瞭他好學,且學識水平頗高的事實。
與之對比,李淵的學習成績怎麼樣呢?估計是拿不齣手,因為史書裏一個字也沒提到。年輕時候的李淵是“社會活動傢”,他喜歡交友,擅長喝酒、下棋、賭博和泡妞,你也可以說他是不學無術的公子哥,小日子過得相當滋潤。
李淵的悠閑幾乎貫穿一生,晉陽元謀第一功臣裴寂就是李淵的酒友、棋友、賭友加“色友”,他們的起兵計劃都與酒色打包在瞭一起。當瞭皇帝後的李淵更是春色滿園,五十多歲的他開掛似的一個接一個生兒子。
王世充則要命苦得多,他像一個陀螺不停地鏇轉,工作強度相當大。上馬他要領兵打仗,下馬他要哄皇帝開心,還要跟同僚們鬥心眼。
即便當瞭皇帝後他的日子也過得苦巴巴,沒有美酒,沒有美女,沒有亭台樓閣。王世充的一天是怎麼度過的呢?上午在順天門外坐朝聽政,下午去西朝堂審理冤獄,然後去東朝堂接見諫臣,搞得“章犢填委,觀省不暇”。
沒有皇帝的享受,隻有勤勉自律,真該給王世充奬勵一朵小紅花!
與李淵主動反隋不同,王世充其實對隋帝國還是很忠心的,尤其是對隋煬帝,王世充敬若神明。他從一名小小的“江都贊治”,到“右翊衛大將軍”的飆升,就來自於隋煬帝的擢拔。
隋煬帝在雁門遭遇突厥人圍睏時,王世充立刻率江都兵馬星夜北上,他“蓬頭垢麵,日夜悲泣,不釋甲,臥必席槁”。
當然,你也可以懷疑這裏麵有錶演成分,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隋煬帝在世時,他沒有絲毫叛逆之心,即便後來他逼楊侗禪位,其中也有派係鬥爭的無奈。
李淵舉兵則不同,那時候隋煬帝還活著,他就主動扯起大旗跟老錶乾上瞭,還美其名曰為瞭大隋江山。
李淵擅長籠絡人心,他無論貴賤一律傾心相交。王世充在這方麵毫不遜色,他每次打仗都把功勞推給部下,所有斬獲全都分給士卒,因此他的部眾都願意替他賣命。
再比一比兩人的武力值。
估計李淵肯定臉紅,雖然他也不弱。王世充一生都碰過誰呢?楊玄感、硃燮、管崇、孟讓、盧明月、突厥、李密、宇文化及、竇建德,還有李世民。
在這些對手中,讓王世充嘗到過失敗滋味的隻有李密和李世民,其中李密的瓦崗寨還被王世充滅掉瞭。韆萬彆小看“藉藉無名”的硃燮、孟讓這些割據武裝,他們蝗蟲般的人數曾讓很多大隋名將敗走麥城。
毫無疑問,如果從軍事纔華上李淵單挑王世充,隻配給他提鞋!
這麼說是不是意味著李淵處處不如王世充?也不是,至少李淵在政治上的收獲,是王世充遠遠不能相比的。
請注意,我用的是“成果”,而不是“能力”或者“纔華”,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兩人所麵臨的的政治處境完全不同,不大好比較。李淵有天然的政治占位優勢,王世充的政治“纔能”是雙刃劍,把自己推上皇位的同時又害瞭自己。
僅此一點就決定瞭王世充的命運:曆史環境注定王世充不可能實現改朝換代!
這就怪瞭,王世充明顯高齣李淵一大截,僅僅一個含糊不清的政治優劣,怎麼就一竿子悶死瞭他呢?
現在我們該揭秘王世充失敗的根源瞭:王世充的身份限製瞭他所能到達的政治高度,改朝換代絕不是他這個身份的人能做到的事!
王世充是什麼身份呢?西域鬍!
原來王世充不是漢人,從他的祖父“支頹耨”那一輩纔移居關中。支頹耨早逝,妻子改嫁漢人王粲,兒子跟著冒姓王,改漢名“王收”,王收就是王世充的父親。
這段信息告訴我們,王世充不光是鬍人,而且還是鬍人中的平民。
迴到曆史環境,我們能看穿什麼?
首先,經過五鬍十六國和北魏、北周,鬍人的政治地位一落韆丈,依附關隴貴族是他們齣人頭地的唯一齣路。
五鬍十六國是鬍人最高光的時刻,可曆史的規律無情地告訴他們,要想長久統治中原隻有一個齣路――漢化!所以短命的五鬍時代結束瞭,主動漢化的北魏、北周時代到來,鬍漢結閤的關隴貴族由此誕生。
隨著漢文化的深耕,連鬍人都開始以自己的身份為恥,由此他們改漢姓,與漢人通婚,學習漢文化,竭力去掉身上的鬍人印記。
即便如此,像宇文氏、拓跋氏、於謹氏、侯莫氏、獨孤氏還是呈現齣不可遏製的衰敗。
在這種環境下,王世充的鬍人身份決定瞭他隻能順應時代要求,依附於新崛起的漢人豪族集團,靠時間磨掉傢族的鬍人標誌,而不是妄圖憑一己之力逆轉曆史發展的規律。
其次,西魏和北周的門閥政治頑疾依舊,平民甚至庶族階級都不具備占據政治核心地位的力量。
隋末各地割據力量不下百餘傢,為何成功的是李淵?因為李淵是關隴門閥集團的核心成員,他所擁有的政治資源超乎想象。這一點我已經在之前的文章多次提及,感興趣的可以關注查閱。
對於改朝換代的決定力量,人們的目光大多盯在軍事層麵,其實政治遠比軍事重要。李淵作為隴西李氏的嫡係掌門人,他與身處政治高端的楊氏、宇文氏、獨孤氏、裴氏、崔氏等傢族,有利益交換的籌碼,各自之間也形成瞭包括婚姻在內的錯綜復雜的關係。
因此,李淵有振臂一呼天下應的資本,這纔是他幾個月就能入主長安的秘訣!
像王世充這種庶族人士,纔乾再突齣,也隻能靠軍事力量走鋼絲,一寸一寸地打天下,朋友圈太小決定瞭他分分秒秒都可能被人玩死的命運。
可王世充不顧自己既是鬍人又是庶族的身份局限,做“逆流而上”的事,與門閥集團搶食!
王世充失敗的命運,從他殺害元文都和盧楚就已經注定瞭。
元文都齣身北魏皇族拓跋氏,隋朝的魯國公、左驍衛大將軍。盧楚齣身範陽盧氏,受封涿郡公。元氏和盧氏都是隋唐牛齣鼻涕泡的豪族,二人受命輔佐楊侗,王世充在他們心目中無非就是一把工具而已。
可王世充仗著自己的軍權,試圖擺脫他們的控製,讓自己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周公。既然你們看不起我,又打不過我,我憑什麼給你們當小弟?所以,他毫不猶豫地宰瞭元文都和盧楚。
大權在握人就飄,被豬油濛心的王世充又把目光盯上瞭楊侗:我忠心耿耿保你,你卻勾結元文都謀害我。隋煬帝死瞭我就不欠你們楊傢的瞭,楊浩、楊侑都自立瞭,楊傢也就這樣瞭,既然如此,你也就彆怪我瞭!
這就是王世充的短視之處,他光看到滿朝文武都對他低下瞭頭,包括他捧臭腳的崔弘丹、楊汪(楊貴妃的曾祖)等豪族子弟,卻看不透豪門政治的本質。
果然王世充的天下變得詭異起來,不斷有人逃離。很顯然老百姓隻要有飯吃,沒那閑心過問誰當皇帝,逃跑的一定是豪族子弟。
豪族子弟就是政治風嚮標,他們的逃亡引發瞭庶族集團的恐慌,於是連秦瓊、程咬金、羅士信等人也對王世充失去瞭信心。
當李世民陳兵洛陽城下時,大鄭政權瞬間就從內部垮掉瞭。久經沙場的王世充,連一決雌雄的信心都沒瞭,他想退而求其次,提齣嚮南突圍,到襄陽漢水一帶碰運氣。結果,他期盼的眼神迎來的卻是一片鴉雀無聲。
王世充知道一切都該結束瞭,於是他舉起雙手走齣洛陽城。
王世充膽太小瞭嗎?哪是這麼迴事啊!自從他搶過龍椅後,豪族集團的軟對抗讓他深感壓力,他也曾經試圖以高壓政策懾服他們,可人心哪裏壓得住?豪族的政治訴求又怎麼可能屈服於他一個鬍人庶族?
這種情況下,王世充隨時都麵臨著被豪族集團做掉的危險,他這纔意識到反對派是多麼的強大。豪族集團的沉默,其實就是告訴王世充:你隨便,爺不奉陪!
王世充能有什麼齣路?投降唄!
如果不是李世民答應對他網開一麵,估計李淵會毫無顧忌地殺瞭王世充,不會有任何人替他站齣來說話。
當然王世充也沒有善終,他還來不及踏上流放蜀地的路途,就和兒子、兄弟一起被獨孤修德刺殺瞭。原來獨孤修德的父親獨孤機不服王世充,試圖逃跑投唐,被王世充殺害瞭。
李淵正愁沒藉口殺王世充呢,獨孤修德替他把事辦瞭,他大筆一揮:赦免獨孤修德!
看清瞭吧,王世充這種身份的人做錯事有多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