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剋製也是徒然。這樣下去是沒用的。我的情感就是壓抑不瞭。」這是達西求婚的話。　今年是《傲慢與偏見》齣版兩百周年 除瞭影視播映馬拉鬆 《人間好文》《傲慢與偏見》兩百年祭 - 趣味新聞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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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麼剋製也是徒然。這樣下去是沒用的。我的情感就是壓抑不瞭。」這是達西求婚的話。　今年是《傲慢與偏見》齣版兩百周年，除瞭影視播映馬拉鬆，還有英、美、澳、紐四國連綫接力朗讀馬拉鬆，珍奧斯汀一生去過或作品提過的地點都競相舉辦時光倒流的化妝舞會，還有琳瑯滿目的應景商品，上麵都印著這段文字。

    《傲慢與偏見》第五十九章，伊麗莎白跟姊姊解釋自己怎會愛上達西，有這麼一句：「愛意初萌是看到他的美麗莊園。」這句是玩笑還是正經，評傢一直爭論不休。伊麗莎白一嚮愛開玩笑，但在四十三章，作者的確花瞭很多筆墨描述她初訪達西莊園的情思澎湃。她嫁達西到底是不是為瞭錢，為瞭身分地位？

    且不管伊麗莎白結婚是否為錢而嫁，關於她的創造者，我們卻至少清楚一點：珍奧斯汀（1775-1817）寫作是既不為名，也不為利。生前齣版四本小說都匿名，作者隻是「某女士」，死後傢人纔在訃聞公布她是《傲慢與偏見》、《理性與感性》的作者。說來諷刺，她生前名字被印成白紙黑字隻有一次，竟然是以某本二流小說的預購者身分。這本小說是一七九六年問世的《卡蜜拉》，作者是當年的人氣小說傢柏爾妮（Fanny Burney），第一版曾以三十五頁篇幅列齣三百多位齣資預購者，其中一位就是二十歲的珍奧斯汀。今天，若不是珍奧斯汀在《諾桑格修道院》第五章提到《卡蜜拉》，這本小說已乏人問津瞭。

    珍奧斯汀在死前曾將寫作收入列成清單，因此後人知道，她一生寫作總共賺瞭六百八十四英鎊。這樣是多少？以《傲慢與偏見》參照：六八四跟達西的年收入一萬鎊當然不能比，跟伊麗莎白的爸爸一年兩韆鎊也不能比。但是跟婚嫁條件不佳的伊麗莎白相比呢？第十九章柯林斯牧師求婚，曾恐嚇她說如果不嫁，所有身傢隻有母親的遺産一韆鎊。也就是說，珍奧斯汀這樣勤勉地寫，沒自己房間就坐在走廊寫，要帶小孩就想辦法找空檔寫，寫齣來的作品這麼精緻，這麼無可挑剔，所有收入竟還不如筆下灰姑娘不必做任何事就可繼承的遺産。

    反骨文風　另闢蹊徑身後多年作品始暢銷

    今天當然已是另一迴事。今年是《傲慢與偏見》齣版兩百周年，英語世界的慶祝規格就大大超越去年的狄更斯誕辰兩百周年。除瞭影視播映馬拉鬆，還有英、美、澳、紐四國連綫接力朗讀馬拉鬆，她一生去過或作品提過的地點都競相舉辦時光倒流的化妝舞會，還有各式的應景商品，如馬剋杯、Ｔ恤、茶巾、購物袋，上麵都印著這段文字：「我怎麼剋製也是徒然。這樣下去是沒用的。我的情感就是壓抑不瞭。」這是達西求婚的話，在三十四章。

    然而，和莫劄特、梵榖等死後榮華的例子相比，珍奧斯汀的名聲鵲起過程其實相當獨特。生前她的作品雖不算暢銷，但也不算寂寞。連皇儲（將來的威廉四世）都讀過她的書，要她將下一本小說獻給自己。但她死後，書商銷毀不少滯銷書是真，小說曾經絕版十幾年也是真。在十九世紀三十年代，雖然六本小說皆以廉價重印本的麵目重迴書市，但在狄更斯、薩剋萊、白朗黛姊妹以每年幾萬冊的速度狂銷的年代，她的銷量大概就每年兩三百而已。這狀況一直維持到一八七○年她的傳記齣版纔改觀，這時離過世已經五十三年。

    作品不受青睞，最主要是違反潮流。小說是十八世紀的新起文類，英文novel原意即「新鮮事」。中産階級為瞭排遣無聊纔需要讀小說。若不像《魯賓迅飄流記》、《湯姆瓊斯》那樣麯摺曆險，怎算小說呢？即連柏爾妮等女性小說傢，情節亦少不瞭失貞、遇劫、決鬥、涕淚縱橫的親子相認。珍奧斯汀卻另闢蹊徑，將情節擺盪隻縮限到男女從不來電到互許終身之間的小小弧度，副綫則不外爸爸不理媽媽，媽媽嘮叨女兒，姊妹私底下議論男人，如此而已。

    嚴格說起來，珍奧斯汀是超前時代一百年。西洋一直要到詹姆斯、佛斯特、吳爾芙的年代，纔承認小說不必搜奇立異，隻要人情練達，結構謹嚴，傢常瑣事也可以寫成一流文學。

    珍奧斯汀的違反潮流還有另一點，就是不浪漫，甚至反浪漫。伊麗莎白先看上莊園纔看上達西，白朗黛姊妹一定想吐。但這不對眼應該是互相的。可以想像珍奧斯汀若活到《簡愛》、《咆哮山莊》齣版之日，讀到裏麵的閣樓瘋婦、人戀鬼，想必也會咯咯笑到最後一頁。

    維多利亞時代的史學泰鬥麥考萊曾拿珍奧斯汀跟莎士比亞相提並論，聲譽最隆的小說傢司各脫（《劫後英雄傳》作者）曾讀《傲慢與偏見》三遍，一代名相狄斯雷利更自稱讀過十七遍，問題是這些我們知道，當時人卻不知道，因為都寫在日記或私人信件裏。事實上，在信件或日記裏嫌她無聊的也不少，最有名的就是夏綠蒂．白朗黛。一八五七年，正因為蓋斯凱爾夫人（Elizabeth Gaskell）寫的《白朗黛傳》大暢銷，將白朗黛在信件中惡評珍奧斯汀的那句話公諸於世：「真歸真，卻沒有詩意，不可能是偉大作品」，纔激起奧斯汀姪輩捍衛珍二姑名譽之心，促成一八七○年的傳記齣版。

    這本傳記的執筆者是傳主的大哥之子奧斯汀李（James Edward Austen-Leigh）。二姑死時他十八歲，已經在外求學多年，所以他也是二姑死後數十年，纔知她是《傲慢與偏見》、《理性與感性》的作者。幫她作傳本以為純為傢族紀念，沒想到傳記齣版帶來的評論竟然引發閱讀需求伏流多年後的第一次井噴。突然，書商為已經是公版的六本小說推齣各式各樣的插圖本。十九世紀末那些幫珍奧斯汀畫插圖的畫傢，隨便一位拿到的版稅都比作者及其傢人加起來拿到的還要多很多。

    再版熱潮　爭相搶閱熟男高呼「珍女神」

    不過，可彆以為珍奧斯汀就此紅瞭，把狄更斯、白朗黛姊妹拋到腦後瞭。遠得很，這時珍奧斯汀的銷量還隻是狄更斯一根小指頭而已。白朗黛姊妹是最早有專屬紀念館的英國作傢。一八九五年白朗黛博物館開館，書迷把小村哈華斯擠得水洩不通。珍奧斯汀一九一七年逝世百年活動卻隻有小貓兩三隻。她遲至一九四七年纔有專屬紀念館。

    這段期間，珍奧斯汀人氣雖然不是最旺，卻有幾大特色。書迷稱莎士比亞不會稱威廉，稱狄更斯不會稱查理，稱白朗黛姊妹更不會直稱愛蜜麗與夏綠蒂。卻隻有對奧斯汀，書迷會直稱珍不稱其姓。放眼全世界所有已故作傢，這現象都很罕見。華人世界雖有許多不理性的張迷，卻沒聽過誰是愛玲愛玲叫那麼親熱的。

    第二點奇特，彆的小說打動的是迷哥迷姊，女性愛情小說頂多特彆能籠絡師奶的心。珍奧斯汀卻特多迷「爺」，也就是中老年男性菁英。一九二三年，維琴尼亞．伍爾芙就曾打趣寫道：「評論傢請留意！倫敦一帶住瞭二十五位耆宿大賢，任何對珍奧斯汀文學造詣的質疑，聽在他們耳裏都好像辱及親姑姑貞操也似。」

    這些師爺對珍二姑簡直是集體膜拜。第一位稱奧斯汀為「珍女神」（the Divine Jane）的，是美國《大西洋月刊》總編輯霍爾斯（W. D. Howells）。鑄造「拜珍教徒」（Janeite）一詞的，是英國文學批評界祭酒聖堡利（George Saintbury）。寫齣短篇故事〈拜珍教徒〉的，是英國第一位諾貝爾文學奬得主吉蔔齡。

    珍奧斯汀為什麼特彆能吸引成功男性？一種說法是故事明明很女性化，卻有男性觀點。她的小說最重視金錢、階級、禮法、責任意識，與成功男性的價值觀如齣一轍。

    銀幕加持　翻拍不斷躍身為女性戀愛教主

    今日，珍奧斯汀雖然依然不缺迷爺，迷姊迷奶卻更多。這就要提到奧斯汀崇拜的第二次井噴，一九九五年BBC《傲慢與偏見》劇集。

    《傲慢與偏見》曾經多次搬上銀幕，BBC也不是第一次拍劇集，卻隻有一九九五年那次變成文化事件。收視率高達百分之四十，賣齣幾十國播映權，DVD一上市就搶購一空。從此英美報紙齣現一個新字「Austenmania！」（奧斯汀狂熱，彆漏掉字尾的驚嘆號）。這是一個新紀元，六本小說都重新登上銀幕，有現代高中青春版，也有寶萊塢歌舞版，還有二○○七年安海瑟威主演奧斯汀本人的傳記片《珍愛來臨》。小說的改寫版更多，謀殺、殭屍、吸血鬼，還有詳述性愛姿勢的色情版。珍奧斯汀一躍成為女性戀愛教主，成為披頭四等級的全球知名品牌。至此，狄更斯與白朗黛姊妹終於望塵莫及瞭。

    在姪子寫的傳記裏，珍二姑隻是個平凡的鄉間老處女，胸無大誌，一有空就做女工。姪輩會如此迴憶，想必她都挑小孩不在時寫作，小孩一闖進就收起紙筆，改做女工。六本小說都在生命的最後七年完成，以今天眼光來看，她的毅力相當驚人。從手稿得知，她自小就寫作不墜，不扔棄少作，而且一改再改。投稿石沉大海，她就繼續改。愛蜜麗．白朗黛是一書作傢，活久一點會不會寫齣另一本《咆哮山莊》，是誰也說不定。夏綠蒂生前完成四本小說，《簡愛》以外的三本卻乏善可陳。隻有質量皆穩的珍奧斯汀讓人最惋惜，如果多活個十年，一定可以多寫齣五本《傲慢與偏見》等級的作品。她的生年雖然差不多等於十九世紀初的英國人均壽命，卻是近親裏最短壽的。她父親活到七十三，母親八十七，五哥則享壽九十一，她竟然隻活四十一歲，這真是英語文學的最大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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